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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分类:
职工文苑
作者:
王站
来源:
第一分公司
发布时间:
2022-04-27 08:23
在我的相册里,始终珍藏着2016年国庆节回原籍探望父亲时的照片,这是我见父亲生前的最后一面。睹物思人,已到天命之年的我每每看到照片中父亲静默地坐在床上,孤苦伶仃的身影,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常常在夜深人静时,追忆父亲茹苦含辛供养我和妹妹上学,成长中点点滴滴的教诲。无法释怀的心情令我彻夜难眠,好长一段时间眼睛湿润……
我的父亲,确切地说是我养父。在我两岁时,生父和母亲离异,母亲带我改嫁已是大龄的养父。养父1959年考入唐山机车车辆厂技工学校车床加工专业,毕业后分配到唐山515地质队(1964年迁徙山西侯马)。
养父刚上班时,工资很低,月薪三十九元柒角捌分,加上粮食、书报费等各种补贴也就五十几元。养父是个孝子,每月按时给爷爷汇去十元赡养费,所剩四十几元工资养活一家四口人便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生活非常艰难。贫穷束缚不了有心智的养父,上过技校的他看图识字、能写会算。单位领导考虑母亲身体有病,我和妹妹年幼,便先安排养父到锅炉房带班。虽说锅炉房上班又脏又累,冬季供暖期也非常忙,但夏季清闲还发放基本工资,养父利用闲工期承揽厂房维修、水暖安装、饭店垒炉灶等小活儿挣钱补贴家用。同时,让我和妹妹养兔子卖钱,作为奖励购买新衣服鞋帽,当时贫穷的生活让养父打理得有滋有味、丰富多彩。
处于青春叛逆期的我和养父的顶撞时有发生,起初只是令他不悦,无法容忍的是我的逃学,巴掌“奖励”后揪着我给老师赔礼道歉去。母亲患有严重的忧郁症,看着我挨揍暗暗落泪。这让我们父子关系很是紧张,“逃离这个家,不认这个没出息的爹!”这种叛逆心态直到养父供我去山东冶金地质学校上学回来工作后才逐渐缓解。真正感到养父开明大度是1992年春节,同父异母的哥哥(生父前妻之子)经多方打听找我相认,又惊又喜的我怕伤了养父的心,慎重考虑后,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养父低头抽烟沉默了好长一阵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认吧,多个朋友还多条路,何况是你亲哥。”声音中充满了无奈,日后养父一人时常叹息......为了消除养父心中芥蒂,我每次从工地回来都会买些特产,陪养父喝喝酒唠唠嗑,逢年过节送去赡养费尽我的一片孝心。
生活依旧不富裕,妹妹考上了华北煤炭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本科),养父退休工资供妹妹上学后所剩无几。坚强的养父到建筑公司当起了监理。上世纪90年代,地质行业下滑,我所在单位“地测中队”因不景气,多数同事下岗自寻出路,我也未能幸免,迷茫之际父亲鼓励我“行业不景气不代表单位没出路,国家不会抛弃做过贡献的地质队,用不了多长时间会有转机的!”在养父的帮助下,我到建筑公司应聘,凭借抄平放样、看图预算等测量知识很快当了建筑施工员。一年后,如养父所料,单位转型发展,我被调回刚刚成立的勘测处上班,投入新的工作领域。
1999年,儿子的出生给花甲之年“冷面”的养父带来了笑容。或许是隔辈亲,在儿子稚声稚气的“爷爷”中,养父心中的“疙瘩”彻底解开了。“养儿方知父母恩”,自己当了父亲,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才知道了父亲以往吃了太多苦:一人挣钱,既要给母亲治病,又要抚养妹妹和我,有苦没处诉,有泪肚里咽……而立之年的我虽说已为人父,仍玩心不减,时常打牌下棋晚归招致妻不满告状给父亲。父亲并没过多责备“玩牌下棋乃是退休之人消磨时间,年纪轻轻的哪能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闲时多充充电提高自己。”在父亲的鞭策下我参加了成人高考,考入太原理工大学测绘工程专业(本科),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工作,日后在单位成了技术骨干部门负责。
转眼间到了不惑之年,原本一帆风顺的我遭受重大打击,几乎奔溃:妻患大病住进了医院,花光所有积蓄才把妻从鬼门关抢回来。妻出院后经化疗、放疗身体极度虚弱,医生说静养治疗五年后才度过危险期。这使我的生活质量一下子回到解放前,心情低落谷底。父亲默默拿出省吃俭用的存款安慰道“人保住了就好,钱花光了可以再挣。往后日子还长,没有过不去的坎。”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古稀之年的老父亲带着患病的母亲重回农村老家定居。单位领导和同事们也伸出了援助之手,积极捐款帮我度过难关。
2011年常年患病的母亲突发心梗彻底摆脱了痛苦。母亲走后,父亲很是孤单,身体每况愈下时常住院。考虑到父亲的实际情况,和妹妹商议父亲暂时由我照顾,但是父亲说要“叶落归根”执意让妹妹照看。为了感谢父亲的养育之恩,每年春节我都回去伺候些日子,主动承担父亲住院的医药费和日常花销。妹妹是个医生工作很忙,为了不影响妹妹上班,父亲后来又搬到距妹妹医院不远的养老院去生活。
2016年春节,我回老家带父亲做了前列腺手术,妹妹说父亲患有严重的肺心病、糖尿病,让我时常回去尽尽孝道。10月2日国庆节,我回到老家,父亲已病如膏肓,可能是预感自己大限已近,父亲把仅有的财产分给我和妹妹,并说出了多年秘密:母亲因和生父索要我抚养费未果受了刺激才做下病,并且痛苦了大半辈子。假期结束我回单位上班,17天后的深夜,忐忑不安的我接到了妹妹电话:父亲突发脑溢血走了。
父亲走的很安详。也许是天意,父亲和母亲髌骨下葬当天,天阴沉沉的,雨哗哗下了一夜。父亲如多数地质队前辈一样,忠实履行着人之夫、人之父的职责,默默奉献一生。即使悄然离去,也化作天边的恒星,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指引他们的后人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