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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箕裘承祖泽,且将艰巨付儿曹”——试探曾麟书先生的教子之道
分类:
职工文苑
作者:
安智轶
来源:
岩土公司
发布时间:
2024-11-20 11:15
“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
这是1917年毛泽东同志在通读《曾文正公全集》之后对中国历史上的大人物——曾国藩进行了一番研究得出的结论。
曾国藩,初名曾子城,字伯涵,号涤生。1811年生于湖南湘乡的一个普通的耕读之家;1838年中进士,后奉旨组建湘军,平洪杨之乱,擢升两江、直隶总督;1872年病卒于任上,清廷为其辍朝三日,追赠太傅,谥号“文正”。同为晚清名臣的左宗棠如此痛悼文正公: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弟子门生更是顶礼膜拜: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可谓生前位极人臣,身后备极哀荣。
我向有一探文正公成功的念头。近读林乾先生的《曾国藩大传》、唐浩明先生的《点评》及其他几位先生的著作,目光不觉移至曾麟书老人的身上。文正公之父曾麟书,乾隆五十五年(1790)生,秉赋本属“钝拙”,性又温和,17次参加童试,不惑之年,才中秀才;他家“累世业农”,并无多少家资,以耕养读,克勤克俭,勉强温饱。但麟书先生确有其非凡之处——教子有方。我以为他最成功的教子之道是默默垂范。
谨记祖训,积苦向学。湘乡大界曾氏自高祖元吉始,虽历代皆读,但都未考取功名。“把祖宗一炷清香,必诚必敬;教子孙两条正路,宜读宜耕。”麟书先生常怀“毋失其旧”和“不学为耻”的祖训,苦读,拾粪,种菜,后开馆授徒,经年不辍。42岁时,父子第六次同赴考场,又双双落第。“府君既累困于学政之事,厥后挈国藩以就试,父子徒步橐笔以干有司,又久不遇。”那是何其悲苦!他为改写曾氏家族的“冷籍”,几乎耗尽大半生心血。文正公第七次参加科考,终中秀才,但第六次还以“文理欠通”,公示墙上,羞辱莫乎其上。坚韧执着、倔强忍辱,赓续其父。文正公曾写过一副对联:“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又说:“受不得穷,立不得品;受不得屈,做不得事。”如此“打落门牙和血吞”的气概,盖源于此。
事必躬亲,孝闻乡里。文正公祖父曾玉屏,晚年中风,卧床不起,临终前两年,口不能言,有物需取,只能“以目视之”。麟书先生常年衣不解带,暗夜听父动静。老人夜尿六七次,他不厌其烦;每需大解,必以身挡风;丽日高照,还要将父推至院中,做游戏让老人开心。照料周详,毫无懈怠。父病三年,历久愈恭。而彼时的麟书先生,已年及周甲。“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文正公忠君爱国,既为大清续命,又赓续中华文脉,使命担当,士子精神,盖源于孝道。
择善而从,及时止损。麟书先生为宽一(文正公乳名)取名子城,典出“哲夫成城”“天下有道,则公侯能为干成”,可见期许之高。文正公五岁开蒙,坐父膝上,逐句跟读;八岁能读《四书》《五经》;十岁做应试八股,父亲督教甚严,不厌其烦;十四岁随父长沙应试,其后每三年两试,终屡试屡败。麟书先生与人商议后,自觉江郎才尽,已无可授之法,遂将二十岁文正公送往衡阳“双桂书院”。该院由汪觉庵先生任院长,还导进一众博学方正如欧阳凝祉等先生。书院以经世之学相倡导,个人钻研、相互问答、集众讲解相结合,学以致用。文正公自此如鱼得水,步入科考坦途,高歌猛进:虚龄23中秀才,次年中举人,28中进士。关键时候的决断,为文正公铺就了一条成功之路。
平和宽容,诱导进学。文正公第二次进京赴试落榜,却未选择原路返回,而是准备沿运河游历一番返湘。于是去天津,抵山东,下江苏,达浙江,折安徽,返湖南。从北京出发时,正是春寒料峭,曾公身着单衣,囊中羞涩。当行至江苏睢宁时,遇见了一套《二十三史》(《二十四史》前身),他把自己随身的四季衣服送进了当铺,将其买了下来,并费尽力气弄回了老家。麟书先生得知之后,非但没有半句怨言,还说了这样几句话:“尔借钱买书,吾不惜极力为尔弥缝,尔能圈点一遍,则不负我矣。”麟书先生,读书虽不算出彩,但作为人父,确是超群卓尔的:一者,轻松卸掉了儿子身上的落榜心病;二者,卸掉了儿子身上的借债压力;再者,也为儿子点出了读书诀窍——读书有恒亦有法:一书不尽,不读新书。何谓父爱如山?何谓大丈夫?不惟有豪言壮语,更需巧减压力,挺身担当,指点迷津。
乐不忘忧,捐躯国难。文正公28岁中进士,踏足官场,亦存一般年轻人的轻狂浮浪,好色好饮食虚度时光。麟书先生愤然题7字,警戒儿子:节欲、节劳、节饮食。自此,文正公每以日记或家信记录糗事,改过自新。“心贪嬉游”“无事夜行”“闻色而心艳羡,真禽兽矣”他常如此自责。多年来,麟书先生“僻居穷乡,而志存军国。”他“发奋督教”,为诸子创造读书用功条件,教导为人处世、治事做吏的诀窍,还在战事吃紧时,令诸子勿念家事,墨绖从戎。他不无幽默地写道:粗茶淡饭布衣衫,这点福老夫享了;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些事尔曹当之。
据现代学者宗韵研究,明代普通农民家庭要培养出一个官员所花时间平均为四代半。从玉屏老人至麟书先生再至文正公,曾氏家族则历经三代,终成大器。第一代打下后代专心读书的经济基础,第二代则为后代提供了更好的教育环境,第三代才能脱颖而出,正如文正公自己所言,他的发达“赖祖宗之积累”。用一句足球行话形容:文正公完成的是临门一脚;麟书老人则是助攻,曾家承前启后的关键角色;祖父玉屏老人及上几代,则是完成了由守转攻。如今,麟书老人的后代已遍及海内外,据说有二百二十之多,优秀者难以计数。
世人皆称文正公为旷世奇才,窃以为麟书先生居功至伟。我们每个人,如若能以麟书先生为楷模,不忘祖训,泽被后世,“但以箕裘承祖泽,且将艰巨付儿曹”,家族何愁不兴?民族何愁不兴?